按：2019 年 6 月，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与中国社会科学院 21世纪马克思主义高等研究院，在北京中研楼召开了“北欧社会民主党治理模式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启示”研讨会。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执行会长郑新立做了主旨发言，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名誉会长滕文生做了总结发言，与会代表均发表了相关见解，很多观点达成了共识。会议一致认为深入研究北欧社会民主党的治理模式，对于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和现实意义。根据会议研讨中的主要观点，以及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通过阅读大量相关资料并深入研究，形成系列研究报告 6 篇。

  北欧五国包括瑞典、丹麦、芬兰、挪威、冰岛，总人口2500 万人，虽然寒冬漫长、光照不足，然而经济、科技、社会发展水平和居民幸福指数均位居世界前列。从 20 世纪初到现在超过 100 年的时间内，社会民主党（或称社会党、工党、社会劳动人民党、左翼党等）在这些国家的绝大部分时间处于执政地位。研究借鉴北欧社会民主党治理国家的经验，对于我们党提高执政能力，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是会有助益的。

概括北欧五国现行经济社会体制和政策的特点，大致有以下六个方面：

  一、实行政府宏观调控下的市场经济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北欧各国经济发展水平明显落后于英、德、法等国家。社会民主党在执政的长时间内，采用与美英为代表的自由市场经济不同的社会市场经济模式，即政府宏观调控下的市场经济体制。议会和政府根据经济发展的需要，制定必要的法律和政策，并通过财政政策和金融调控手段，引导和调控经济运行。政府致力于为企业竞争提供公平环境，不干预企业的经营活动。这就把政府的宏观指导作用同微观经济的活力有机结合起来。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北欧国家也曾经遇到不少危机，但经过政府、企业和居民的共同努力，最终都能克服危机影响，并使经济体制得以改进和完善。如 20 世纪 70 年代，丹麦遭遇通货膨胀和高失业率，为应对危机，1982 年实行丹麦克朗与德国马克挂钩，推行一系列严厉的紧缩计划和灵活的劳动市场政策，最终度过危机。挪威由于信贷管理不善，导致 20 世纪 80 年代末系统性金融危机和房地产危机。通过实行长期的紧缩政策、工资政策和稳定汇率，以及海上油田开发，才走出危机影响。芬兰和瑞典在 90 年代都经历了严重的经济衰退，社会福利不堪重负，不得不出台了新的宏观经济政策，包括降低福利水平、央行独立、严格预算管理、放松管制等。瑞典改变了固定收益养老金体系，推出了新的半固定供款公共养老金体系，使养老金运营进入良性循环。北欧国家把市场经济活力与政府的作用有机结合起来，使经济体制具有较强的应变能力和抗风险能力。

  二、推行福利社会制度和注重社会投资

社会民主党把推进收入分配上的公平作为维护工人利益、实现社会公平、正义目标的重要途径。在执政过程中实行高税收、高福利政策。各国税收负担占 GDP 的比重在 43%到 48%，为全体居民提供了“从摇篮到坟墓”的一生的福利制度。如瑞典，父母每生育一个孩子可分享 480 天带薪假期。从学前教育到大学和职业教育均免费。医疗基本免费并由雇主或政府支付病假工资。每年至少五周带薪假期。从 61 岁开始可领取养老金，享受居家老年护理服务。高福利增强了居民的安全感。北欧国家的基尼系数保持在 0.25 左右，低于我国 0.467 的水平，在全球各国中属于收入分配均衡的国家。北欧各国在推行福利社会制度中发现了一个规律，即受教育程度越高的人群对福利基金的净贡献率越高，因此他们越来越重视增加社会投资特别是对人力资源投资。人的素质的提高，使之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大大超过其享受的社会福利。芬兰、瑞典的研发投入占 GDP 的比重保持在 4%左右。芬兰作为一个只有 500 多万人的国家，有 100 多种工业技术全球领先。在我国技术进口来源国中，芬兰一度位居第一。芬兰科技部官员说：“总结发展经验，第一是教育，第二是教育，第三还是教育。” 

  三、实行私有、国有和员工持股的多种所有制结构

在社会民主党执政初期，一度重视国有化，后来经营困难。1924 年后，基本放弃了发展国有企业的打算，转向在分配方面做文章。但是，国有经济在北欧国家中始终占有较高比重。至今国有经济占 GDP 的比重：挪威 72%，瑞典 68%，芬兰 56%，冰岛 52%，均超过我国的水平。北欧国家的大公司几乎没有自然人或家族控股者，控股法人的股权结构逐步社会化，不少企业由工会代表职工持股。吉利并购瑞典沃尔沃之后，发展很好。曾有人建议吉利资方代表让瑞典方高管持股，他们认为这在美国可以，但不符合瑞典惯例。因为很多瑞典人并不追求个人财富，更没有人炫富，炫富是耻辱而不是光荣，社会平等的理念在社会广大成员中已经深深扎根。瑞典智库和企业高管认为，经济发展的动力机制，不是物质利益，而是人的素质，人的素质的提高才是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在北欧国家，劳动已经不只是谋生的手段，更是人自身发展的需要。因为工作与不工作的收入差距仅为 20%左右。在当地就业的中国留学生感到没有生活的压力。在大街上看不到流浪汉和乞讨者。北欧国家做到了学有所教、老有所养、病有所医、住有所居。

  四、在农村重视和坚持发展合作社经济

北欧国家的农业很发达，畜牧养殖业占农业的 70%左右，农业劳动生产率高于第二、三产业，农业工人收入高于二、三产业从业人员，一个农业工人可养活 200 个以上人口。一个家庭农场一般加入几个合作社，合作社举办农产品加工、销售公司。农户既是公司的原料供给者，又是公司的股东，形成紧密的利益联结机制。因此，农户对产品质量高度重视。如果公司因产品质量出了问题而亏损或倒闭，就会直接损害农户的利益。如丹麦仅有 500 多万人口，猪肉出口世界第一，靠的就是产品质量在国际市场建立起了信誉。现在丹麦提出到 2020 年实现有机食品达到 60%的目标，鼓励农作物种植不施化肥、农药，养殖业不使用抗生素。挪威海水养殖非常发达。他们从中船重工定制了巨型网箱，直径上百米，放在距海岸较远的水域，避免了对近海水域的污染，一箱可养几十吨三文鱼。北欧农业通过发展合作经济，各种生产要素联合起来，已经实现社会化和现代化。

  五、注重发展中小城市和乡村特色小镇

北欧各国在城市化过程中，注重城乡布局的平衡和结构的优化，引导生产要素向中小城市和乡村特色小镇集聚，实现城乡共同发展，避免大城市的过度膨胀。政府的引导作用主要是通过财政转移支付，改善边远地区的交通和公共服务，引导企业和人口在城市和乡村地区合理流动。如芬兰教育部规定，全国各地无论是首都还是边远乡村，教育资源的配置力求均衡，对幼儿园和中小学每个班的人数和配备教师的人数，对教师职业素质的要求，对学生免费午餐的质量等等，都有统一的规定。北欧各国没有城乡市场之间的行政和政策壁垒，允许各类生产要素在城乡之间自由流动和交易。一般来说，乡村比城市环境更加美丽宜居，城乡差距、工农差距、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差距，已大大缩小或正在消失。

  六、注重绿色可持续发展

北欧国家十分重视绿色发展和可持续发展，这些发展理念也是北欧国家首先提出来的，并得到了联合国的认可。1992 年在丹麦首都哥本哈根召开联合国社会发展大会，因为丹麦社会发展指数在全球各国中是最高的。当时听说丹麦的老人如果上下楼不方便，政府可出钱为其专门修一个电梯，大家都觉得惊奇。又经过 20 多年发展，丹麦的社会保障水平更提高了。丹麦的畜牧养殖业很发达，实现了绿色可持续发展。有一个已经四代养牛的农场主，拥有 4000 头奶牛和上百公顷草场，住在一个很大的别墅里，虽然已经 78 岁，仍然从事劳动，他的儿子已经接班。北欧的绿色可持续发展已经渗透到经济活动的各个环节和人们的意识之中。今年 1 月 15 日，北欧五国发表联合声明，提出到 2050 年率先实现碳中和，即碳的零排放，并准备在今年召开的联合国气候大会上提出倡议，呼吁各国人民共同努力，到本世纪末将温度上升的幅度控制在 1.5 度以内。斯德哥尔摩曾为了申办绿色奥运建了一个哈马碧生态城，2012 年习近平同志曾到访并指示在无锡学习哈马碧建一个生态示范区。目前正在推动建立中国北欧绿色可持续发展促进会，已经得到北欧各国的积极支持。

  北欧国家在男女平等、妇女参政、就业、同工同酬等方面也走在了全球各国的前列。

比较中国和北欧国家在国家治理方面的理念、体制、政策和实际效果，北欧有许多方面值得我们借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现提出以下建议，供有关方面参考。

一是认真研究借鉴北欧社会民主党治理国家的成功经验。北欧各国经济社会发展能够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脱颖而出，与社会民主党长期执政密切相关。北欧社会民主党能够在长达 100 年内长盛不衰、长期执政，又与他们能够从本国实际情况出发，调整方针、政策，维护人民利益密切相关。必须承认，北欧社会民主党在国家治理方面是成功的，学习借鉴他们的经验，有助于实现我国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

二是把绿色可持续发展作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内容。北欧五国率先提出绿色可持续发展理念，已成为全球共识。最近又提出到 2050 年率先实现碳中和的目标，体现了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中的担当精神。我们应当积极响应他们的倡议，并把减少碳排放，实现绿色可持续发展，作为保护人类共同家园的重要举措。特别是在特朗普宣布退出巴黎协议的情况下，支持北欧五国的倡议，更具有特殊意义。

三是努力扩大同北欧五国科技教育合作和贸易投资关系。北欧五国科技教育发达，对中国前去投资并购持欢迎态度。通过与北欧五国发展科技教育合作，有利于打破美国对我国的封锁。北欧国家拥有先进的制造业、发达的农牧渔业和航运业，金融实力雄厚，扩大同北欧的投资贸易仍有很大潜力。特别是吸引北欧国家来中国投资，把北欧各国的技术、资本同我国巨大的市场需求相结合，可实现双赢。北欧的智库、企业和政府也有此共识。

四是积极寻求改善同北欧社会民主党的关系及其国家的关系。早期的欧洲社会民主党是深受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影响的，他们大多属于无产阶级政党；后来由于种种历史原因，他们中的大多数演变为欧洲资本主义政党体系的组成部分，成为资本主义改良主义政党，或者说成为代表工人、农民和中等资产阶级的资本主义左翼政党。但他们在执政中的有些做法，还可以看到曾经受过马克思主义影响的痕迹，如注意维护包括工人阶级在内的社会多数人的利益等等。有些社会民主党在党纲中，至今还没有放弃对走向社会主义目标的追求。在改善和发展同欧洲社会民主党的关系中，我们可以先从扩大智库交流开始，先从理论上讨论什么是科学社会主义、科学社会主义的多种发展模式以及实现科学社会主义的途径等。在改善和发展同北欧社会民主党及其国家关系的同时，还应改善和发展同法、德、意等国社会民主党的关系及其国家的关系，这对于反击美国对我国的孤立和打压，争取更多的国际同情和支持是有意义的。

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专题调研组